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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st  Dream

*沃肯R1、R4、R5劇透

 

 

  空間裡瀰漫著的消毒藥水氣味對她而言如同空氣般稀鬆平常。

  只是今天稍微起了點變化。

  一點就夠了。對於世界侷限在狹小圈子的伊芙琳來說,那一點變化足以投下等同於震撼彈的變化。

 

  匿於顫動著的睫毛底下的眼眸極力佯裝著其主人正若無其事地注視旁邊的事物。唯有偶爾來回轉動的目珠暴露了她不時偷偷將視線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垂順的深藍色髮絲在身後扎成一束,那身整齊的白衣包覆著一顆柔和的心。今天醫務室裡的替班人員是沃肯先生,而伊芙琳平日接觸的對象則是小護士音音夢為主,不充分的了解讓她無法再評論更多,但她想即使是其他人也不會質疑眼前這位博士的可靠。

  對傷口進行簡單的消毒之後,沾著具鎮痛成份藥物的棉球輕壓上肌膚,沁涼的觸感自皮肉的撕裂處滲透入骨。一瞬間被放大的刺痛之後原本那股灼燒般的痛感也總算得以緩和下來。伊芙琳再低頭看著自己手腕處的傷痕,疼痛已不復存在,彷彿那道綻開的痕跡只不過是醜陋的污漬。

  接著沃肯又做了點傷口的處理,才謹慎地將繃帶纏起來。

  伊芙琳答謝的話語尚未道出,沃肯接著毫無預警、近乎看透的詢問令她一瞬間忘了自己原本要說什麼。

  「最近妳的精神是否不太好?」

  「啊……是的。」伊芙琳姑且先把原本要說的話放回心底,「最近晚上的睡眠質量確實不是太好,我想大概是惡夢的緣故……您怎麼會知道?」

  而沃肯的表情在捕捉到某個關鍵字眼時也起了些變化,原本平靜的表情此刻像是泛起了漣漪。

  惡夢。那是自伊芙琳前段時間恢復部份記憶後才出現的症狀。這並非第一次發生的情況了。當初取回第一份的記憶時她還會表現得像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但經歷在星幽界累積起來的成長歲月,她早已學會將畏懼妥善隱藏,無謂引起那些不必要的擔心。

  只是她沒想到會有人能從不明顯的細節上能看透她那分深沉於靈魂的痛苦掙扎。

  「惡夢……嗎?」

  「是的。沃肯先生也有試過類似的情況嗎?」

  「嗯。」沃肯的視線彷彿透過她遙望著無法企及的遠方,語氣像個旁觀者般淡漠:「我總是夢到一個男人——」

 

 

  他們在奔跑。

  無止盡的逃亡看不到終點。只是夢裡的男人心知肚明,若是停下腳步,就連僅餘的事物也會被剝奪而去。

  歇息也變得奢侈。

  他嘆息那頭飄逸的燦金長髮彷彿也失去了原本的光采,而男人自己也是相同景況,綁著頭髮的繩圈不知何時破損丟失,一頭散發凌亂地披蓋著臉容。他們落魄地從一座城鎮來到另一座城鎮,在黑暗處惶恐度過漫長的日子。

  沒有人施予他們憐憫,甚至招致厭惡。

  男人或許也曾抱持著信念,世界之寬廣總會有一處地方能夠容納他們。

  總會。

  最初是那隻白淨的手掙開了他,一直以來他們都彼此緊握不分離。女子遠離數步,藏匿於帽兜之下的臉龐失去了往常的溫度,微笑凝結於她美好的臉上。

  年輕女子道出了與他相違的理想,就此宣判了他們的分離。那時候他尚未明暸她的靈魂深處已經吶喊著要成就他們的自由。

  男人沒有挽留她的勇氣,僅僅只是目視著對方的身影於視野內消失,彷如一根針深深扎進心臟。

 

  他理應不會感到疼痛才對。

  在聲嘶力竭之中,在轟然爆烈的巨響之中,在頹垣敗瓦之中,眼前這片猶如煉獄的光景早已燒融一切,但他只能前進。前進,直到找到了她,曾經的她,然後哀憐地抱起那個已經什麼都不剩下的殘骸。

  在身體已經無法動彈之際,唯有情感不斷高亢地響起警號。哀傷和憤怒淹沒了一切,叫他不能呼吸。

  

 

  男人做了一個夢。

  他總是無法憶起夢裡自己遭遇了什麼。

  唯有失去重心的下墜每每令他醒來時都浸泡在驚懼的汗水之中,尤其入夜後的冷空氣更令人感到冷得徹骨。

  直至雙腳重新踏在堅硬的地板上,男人才有種自己還活著的感覺。

  沒有記憶,等同於沒有過去,卻連當下也受困於恐懼之中。

  曾經他連名字也失去,隻身流浪——對,他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事。

  後來收留了這樣的他的是一位走訪荒僻地方行醫的醫師,丹。

  丹總是在不明顯的地方對他表酪關心,對於這點他一直在心中抱持著感激的心情。他們彼此都明白,無須多言。 

  男人的視野一瞬間歪斜,他艱難地扶著腦袋想要讓視線恢復正常之時,眼前看到的再也不是簡陋的房間,而是一處荒野,倒臥在眼前的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挽回的逝去生命。

  

  丹也死了。

  男人救不了他。

 

 

  那些夢境到底只是單純的虛無,還是真實地存在於他心中的呢?

 

  伊芙琳原本還在等待沃肯繼續說下去,但是那段若是作為過渡也未必太過冗長的空白引起了她的注意。

  下意識想伸出手喚回對方的注意力,眼前的男人像是受驚般往後倒退,直至撞上身後的椅背,發出一道沉重的聲響。

  未成形的哀傷一瞬間就消失在男人的唇角。抿緊的唇線或許是想表明自己並未受到動搖,但是那雙深邃的眼裡再也沒有映出她的身影。

  「沃肯先生,您還好嗎?」

  「沒什麼,別在意。抱歉,似乎說了不怎麼愉快的事。」

  少女搖搖頭,該道歉的反而該是她。儘管男人的描述似乎刻意模糊了某些實情,但伊芙琳還是知道——憑著直覺得知那些確實是曾經發生在對方身上的事。

  接著伊芙琳意識到了,現在,男人的夢已經結束了,而接下來的事並不會是眼前的人會跟自己分享的秘密。她沒辦法安慰對方,那麼至少該是時候退場,留給對方能夠不被打擾的空間。

  靈巧地為離去編織藉口。伊芙琳主動鞠身向對方道謝,裙擺隨著她轉身的動作翻躍。

 

  而在醫務室的門被輕掩上,噠噠的腳步聲已經遙遠得不可再聞時,那位博士才再次放任無底的悲傷顯露出來。

  虛實交織的當下他只感受得到惆悵,過往的一切像仍然像每個無眠的夜裡侵蝕他的夢魘,緊握著的拳頭感受到來自身體的顫抖,也深深感受到自己的無力。

 

  『我沒辦法拯救任何人。』

 

End

 

後記:

謝謝ifu的企劃謝謝和我合作的Kareaf,我覺得我寫不出博士的萬分之一好——(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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