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半小時吃藥。

以便讓胃部有時間緩衝處方藥帶來的傷害。

最近還會做夢嗎？
不會再受到惡夢的困擾就好。

樓道尾端的單人病房裡住著一位年青人。

“為何是醫生您親自來照顧我。”

聽到准點的開門聲，床上的男人把視線從毫無景色可看的窗戶外收了回來，對拿著夾板進行日常記錄的女性醫生微微一笑。

他很瘦，相比剛入院那會，他又瘦了很多。是不健康的肌肉衰退。從上週起，他的身體就已經糟糕到只能借助枴杖才能去洗手間的地步。

但瑪爾瑟斯還是禮貌地拒絕了他人的幫助。

他從來沒有自己按過救助鈴。

這裏的他人不包括艾莉絲泰莉雅女醫師。

他一直很精神，沒有露出過萎靡或者恐懼的表情。而且個人衛生方面也維持得很幹凈。

除去醫院經常有的消毒水的氣味。整體來講，這個背部總是筆直挺立、看上去很有精神的男人並不讓人討厭。

比起那些亂按鈴，只因為一些自己就能做到的小破事卻一定要叫護士來看看才滿意的人來說——護士和護工是不一樣的。

“今天吃的也很少呢，瑪爾瑟斯。”

“啊、是嗎？”

放在床頭的午餐只被動了幾口。

艾莉絲泰莉雅女醫師並不認為自己醫院提供的餐飲有多糟糕，她已經吃了小七年了，也沒有膩味。

“你只吃了四分之一，這樣對康復沒有任何益處。”

“嗯。”

艾莉絲泰莉雅問詢瑪爾瑟斯是否自己在飯後有量體溫，讓後她接過他遞交給她的體溫表。

一些基本的程序瑪爾瑟斯根本不用人操心，他會做好的。


“稍微有點燙，你一會再喝吧。”

艾莉絲泰莉雅進屋前已經幫他泡好定量的熱乎藥劑，而且其他片裝藥數量也不少，五顏六色的被一張寫了服用次數的紙包著。

瑪爾瑟斯自己沒有吃藥意識，他也不知道該吃多少。

每次服用的藥都是艾莉絲泰莉雅帶過來的。她不讓任何人代理照顧瑪爾瑟斯，一定要她親自照料這個男人才可以。

“為什麼是您呢。醫生的話只要定期來查看病情就好。”

瑪爾瑟斯因為藥的苦澀皺緊了眉頭，但他很聽話，即使再苦他都會老老實實一滴不剩地喝完它。

“因為我關注你。”
“是嗎，謝謝。”

他微笑著，把剛才裝滿深褐色液體的杯子擱回桌上，打算接過艾莉絲泰莉雅手上新倒的一杯溫白開。

在他細瘦的五指碰到杯壁，艾莉絲泰莉雅女醫師放手時——瑪爾瑟斯才發現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握起杯子。


“……抱歉。”
“沒關係。”

艾莉絲泰莉雅冷靜而又快速地拿笤帚掃掉地上的碎片，用拖布拖乾淨後再倒了一杯水。

這回她坐在床上，用手掌抵著他的下巴，餵他吃藥。

“真的，很抱歉。”

瑪爾瑟斯誠懇地這麽說著。

只能看見他深陷的雙頰，卻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幫你剝個橘子吧。”

昨天是散裝的小餅幹，今天是新鮮的黃皮橘子。

她在哄剛吃完藥的小孩子嗎？


瑪爾瑟斯歪著頭，看艾莉絲泰莉雅緩慢地用修長的手指按破橘子底部，然後一圈一圈撕開橘子皮。


“您喜歡這樣剝？”
“它們連在一起才好丟掉。”

艾莉絲泰莉雅頭也不擡地回復瑪爾瑟斯，接著她丟掉長長的橘子皮，揪了一片。

“來，啊。”
“這個我可以自己吃的。”

瑪爾瑟斯顯得有些拘束和害羞，他撇開視線，卻不好意思地咬住了艾莉絲泰莉雅伸過手餵他的那片橘子。

“謝謝。”

瑪爾瑟斯用了很長時間去咀嚼，同時從艾莉絲泰莉雅手裡拿走了剝好的橘子。

艾莉絲泰莉雅緊跟著握住了他的手。

“你不要在意。就這樣呆一會吧。”

屋子裏只剩下瑪爾瑟斯近乎無聲的輕微吃橘子響動。艾莉絲泰莉雅握著瑪爾瑟斯有很多吊針印記的左手，將它靠在自己的心口，閉上了眼睛。

吃完橘子後瑪爾瑟斯就該休息了。

“你好好睡吧。”

單人醫療病房，艾莉絲泰莉雅女醫師溫柔的聲音讓瑪爾瑟斯覺得無比安心，他聽話地點了點頭。

幫助瑪爾瑟斯放下支撐他腰部直立的床墊後，艾莉絲泰莉雅幫他鋪好被子。

“那麽，午安了。”

“午安，艾莉絲泰莉雅醫生。”

瑪爾瑟斯閉上眼睛。

他身體感知到她雙手撐著病床的顫動，接著他的額間有了溫暖的觸感。

艾莉絲泰莉雅親吻了瑪爾瑟斯的額頭，隨後她直起腰部，看著瑪爾瑟斯逐漸睡著。


艾莉絲泰莉雅女醫師做著記錄。
在確定瑪爾瑟斯進入深層睡眠後，拔掉了維持他心臟跳動的儀器。

而屬於‘瑪爾瑟斯’的病歷表，他從始至終都未曾看過一眼，當然他也不會知道最後一行寫著。

[實驗體1026號於五月九日下午一點五十二
正式結束任務。
初步預測實驗失敗。

檢測員 艾莉絲泰莉雅]